清江“水色清明十丈”,蜿蜒八百里投入长江巨龙怀抱,像出嫁的凤凰,于泾渭分明中尽显清澈高洁。如果说齐岳山是清江高昂的凤头,宜都就是飘逸散开的凤尾,而桥河则是五彩凤尾中一抹璀璨的斑斓。
桥河像沧桑的壁画,又像风雨中的雕塑。它是一条街巷,也是一段历史;是一处地名,也是一个文化符号,印在一代宜都人的记忆中。
帆船顺风来,竹排顺水漂,白日号声阵阵,夜里渔火点点,桥河曾是这般模样。后来有了机驳船,船夫们把茶叶、烟叶、桐油、铜碳等山货周转各地,把牙膏肥皂等日用百货运回山里。桥河,150米的小巷,窄处横根扁担,宽处并排七人,“一户跨两街,一屋通两铺”,依势层叠的青石板延至江边,上夷陵,进四川;下武汉,过沙市,贩夫走卒,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流像清江里的浪,一波一波地赶热闹。清江流域的山地气候让“宜红茶”蜚声中外,茶马古道在此水陆周转,如今残垣断壁般的山杂土产及茶舍商铺,仿佛是诉说往事的老人。
千年桥河,有河无桥,两岸舟楫摆渡。民间顺口溜:“桥对桥,庙对庙,狮子对着狮子笑”,曾经有河、有庙、有狮,桥又在何方?三国儒将陆逊囤兵筑城楠木岭,不论蜀军怎么叫阵,就是避其锋芒忍而不战,直到蜀军疲惫不堪放松警惕,趁夜黑风高,放下吊桥,冲杀出城,火烧连营七百里,大败蜀军。我想,这千年桥河之名,莫不是来自护城河之桥,或者那时吴军借船做浮桥。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庙宇不在,石狮消亡,老街石板印满千年沧桑,唯老屋马头墙上和石堤缝隙挣扎出的小草,不知愁怨地生长。1973年12月,清江大桥建成,桥河才有名有实。“一桥飞架南北”,停靠码头上的“沙宜班”退休,“宜都商场”矗立清江桥头,桥河开始变老,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水是桥河的造物主,不论怎么变,清江总绕着它。民国初年,地方绅士筹资建民堤,解放后大兴水利建设,沿江逐年建成条石阶堤。1969年洪水冲毁半壁堤岸,又苦战三年重建堤防近千米,码头坐落其间。如今桥河堤防与城市景观交融,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宜都方言把伸向河边的台阶称为“江踏子”,“数江踏、数江踏、桥河的江踏九十八;数江踏、数江踏、燕子岩的江踏一百零八。为何江踏那样光滑,可惜江踏不会说话,不知是风雨江水刷,还是祖辈脚板儿磨光了它。”宜都民歌《数江踏》,不乏船工号子的韵味。
鱼翔浅底,浆荡影曳,清江是流淌宜都人心中的母亲河。桥河岸边曾诞生一代鸿儒、国学泰斗杨守敬,应是沾了水的灵气。两岸居民或爽朗、或温柔,女子江边洗衣浣纱、淘米洗菜。桥河曾是别有情趣的古典水乡,如今每个季节桥河都是快乐的天堂,春天风筝起舞,夏天踏浪欢歌,孩子戏水,大人游泳。最美是一抹斜阳,恋人牵手河岸,涟漪如梦如幻。近年龙舟竞赛回归民间,清江水面锣鼓喧天,桥河返老还童一般活力迸发。冬天的桥河也不寂寞,虽不见独钓寒江雪的高僧,却不乏搏击寒流的冬泳壮士。
清江水长流,桥河故事多。“桥河豆腐”妇孺皆知,声名远扬。当年从桥河沿阶而上有家豆腐店,民居一扇扇地下去木板门,古城悄悄醒来,清馨的豆浆香气溢进屋来。精致的豆腐四四方方,白如羊脂,嫩似瑞雪,面上纱纹像指纹一样藏着师傅们的手艺。城里人凭票排队买,乡下人用黄豆换,那时少有零食,孩子们能吃上卤香豆干便像过年一样。那时有个小男孩叫王兴,看着叔叔手工做豆腐,嗅着豆香长大,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他成了“桥河豆腐”传人,让豆腐小店摇身变为年产6000吨豆制品的食品公司,特色饮食文化在他这代发扬光大。
做豆腐的原料是黄豆,辅料是水。工艺技术决定豆腐口感老嫩,但水量水质也是必要元素,清江里的自来水符合国家饮用水标自不必说。师傅们“挑三拣四”选黄豆,泡后磨成豆浆,通过纱网过滤出豆渣,豆浆舀入锅中柴火烧沸,用勺撇去浮沫,慢火熬煮,沸腾后再舀置容器,稍后倒入卤水搅拌后上盖,一会豆浆色泽鲜亮,游人趁热喝着暖心的豆腐脑,直呼大自然的酿造爽。最后,师傅们将豆腐脑舀到模具中上盖加杠,滤水几个时辰,成型豆腐便可以上市了。
一手传承历史,一手担着未来。小豆腐做出产值1500万、税收200万的大贡献,王兴沾了水的灵气,桥河老街的青石板仿佛也在为他铺路。今年桥河被列为湖北省第一批“历史文化街区”,“万里茶道”申遗步伐迈开,“桥河豆腐”重获新生,在人文、美食的印记中,桥河这一文化符号,又找到了新的延续。(通讯员 李广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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