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河时光

“豆腐干儿啊、卖豆腐干儿啊……”

80后的陆城仔,听到这句话,一定能想起儿时耳边回响的那声吆喝。一个矮矮的、脑门有点秃的老汉儿,总是挑着一担用白帐子布盖着的箩筐,揭开厚厚的白帐子布,带着烟火气的大豆清香迎面扑来,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乖巧地躺在湿搭搭的塑料袋子上。

老汉儿拉过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脸上的汗,对围过来的村民说,“都蛮新鲜,我赶早在桥河进的货!”瞬间,村民们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这块可以,正头巴脑的”“这块小些,我要了”“这块不行,一看就是边头的”……当然,也有贪便宜的媳妇儿们,拿手去抠个角塞嘴里,那老汉儿就急急地护住,“搞不得!搞不得!你要就把这块买了,少个角儿,我卖哪个去哦?”

热闹的早市过后,中午就会有一碗切成三角尖、煎得两边黄、撒了大蒜苗的豆腐,那吃起来,岂是“美味”二字能形容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止不住地咽口水。

儿时家境贫寒,也不是次次听到那老汉儿的吆喝就有豆腐吃,于是它和腊肉、包面一样,是很金贵的食物。

关于桥河,80后的我还有另一个故事。

有时,问起某人干什么去了,比如“我爸呢?”我妈就会说,“他到桥河站豆腐干子去了”。可不大一会儿,就会发现我爸躺在凉床上睡觉。当时非常纳闷,不是说他去桥河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儿时,大人的话是不能反驳的,没弄明白也不能瞎问,去问也是一句“大人说话儿们听”打发你。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理解,为何大人们的速度那么快,去趟桥河分分钟就回来了。直到有一天,我妹也“去”了一趟桥河,然后稳稳地睡在摇篮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去问奶奶,然后终于明白“桥河站豆腐干子”是咋回事了。

过去农村里,要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豆腐,而桥河的手工作坊一时也做不出这么多豆腐,于是大家就半夜爬起来去站队,因为没睡好,很多人站着队就睡着了,后来打瞌睡的人就被称作“去桥河站豆腐干子”了。

今天,这个“典故”在陆城乡下还能时不时听到,这只怕是属于陆城人独有的一个“梗”吧!

这个“梗”散发着桥河豆腐的清香,给生活增加了新的滋味。它不单单是一个意会的故事,更是一方方喷香的豆腐块,让陆城人民爱上了它,让外地朋友认识了它,让似水流年记住了它。

走进雨中的老桥河,斑驳的墙壁、古老的大门、湿滑的青石板,与一块块崭新的公益广告牌形成鲜明对比,更加显示出小巷的老态龙钟。

然而,老桥河却像一个迟暮的美人,它怕老去、怕被人忘记,并急切地想向人诉说,当年自己是如何地意气风发。

皮肤黝黑的汉子喊着号子沿着一百多步台阶拾级而上,一路撒下的不知是清江水还是额上汗水;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摩肩接踵穿梭其中,不知是路人带歪了摊子还是摊子挂到了衣角;推着独轮车的伙计大声喊着“顺都些啊”,车上鼓囊囊的麻布口袋不知是进货回去还是运来做生意。豆腐坊内,灶里的柴火映红了厨娘的脸,豆汁冒起的热气模糊了师傅的身影,石磨“嚯嚯”的响声淹没了伙计的号子……

一颗颗澄黄澄黄的豆子,在清江水里洗个澡,再喝饱把肚子撑得圆圆的,跳进石磨的洞眼里,出来就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豆腐浆,在摇浆师傅的“大力金刚手”里分割开来,再经过烈火的煎熬和巨石的重压,终于,一块块的豆腐干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美味。

这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但如今却被埋在过往的岁月里。老一辈人用一遍一遍地回忆,试图来唤醒它,却抵不住岁月的泥沙。

终于,一个叫王兴的汉子,不忍“桥河豆腐”这块老字号招牌慢慢消亡,重新拾起了岁月残留的痕迹。他找到老桥河的“豆腐佬儿”,召集了一批下岗职工,添置了一批设备,在桥河中街建起了豆作坊,让许多人的厨房里,再次飘出桥河豆腐诱人的香味。

逢年过节,亲朋好友来访,红白喜事,桥河的豆腐是一碗不可缺少的菜品。师傅们夜以继日地不停劳作,桥河豆腐仍然俏得很,经常卖脱销。

看到桥河豆腐如此受欢迎,王兴决定大干一场,让更多人吃到桥河豆腐。他在十里铺工业园区征地24亩,建起了标准化生产车间。为了不让桥河豆腐失去原本的味道,他仔细研究机械化运转却能保持豆蛋白原汁原味的“秘诀”,既让工人们不过于劳累,也让老百姓吃到健康的豆腐。

机械不是转得越快越好,豆腐不是做得越多越好,时间不是用得越短越好,王兴自有一套心得。

“豆腐人”怕过年,因为过年家家户户不管富贵贫贱,都要吃上一碗“年豆腐”。桥河豆腐扩大规模生产后,王兴带领的一帮“豆腐人”终于过上了第一个较为轻松的年。

今年疫情初期,物资匮乏,不少人困在家中买不到菜吃。桥河豆腐作为本地第一个复工复产的企业,受到了各界的关注,也更加让桥河豆腐人深感责任重大。在集中隔离观察14天后,工人们实行封闭式驻厂劳作,桥河豆腐开工了,宜都人民吃上了喷香熟悉的桥河豆腐,宜昌人民也吃上了!桥河豆腐在逐步走向更远的地方,家乡的美食也让更多人认识并爱上。

在姚家店镇的油榨坪村,桥河豆腐建起了一个专业合作社,它不仅做豆腐,还可以体验做豆腐。透过玻璃窗可以近距离观察操作间里豆腐制作的全过程,体验区里有师傅手把手教来客自己动手做豆腐。更多人加入桥河做豆腐,更多人来到桥河学做豆腐,让桥河豆腐有了生产能力、有了销路,更是有了延续下来的血脉。



儿时卖豆腐老汉儿的吆喝声已远去,但是“去桥河站豆腐干子”这个“典故”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等儿子再长大些,我也会讲给他听,像传承一件珍宝一样……那是风吹不走的岁月故事,也是发展中的桥河时光。(通讯员 黄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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