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潮音:时空的回响

云上宜都讯(通讯员 陈华侨)渔洋河亿万年穿梭游走于鄂西南崇山峻岭之中,以流水为刀,以岁月为斧,精雕细琢,锲而不舍,塑造出两岸雄奇的喀斯特地貌。沿渔洋河行走,一河碧水奔流不息,野花在河谷边恣意开放,溪流在山涧中跳跃流淌,水鸟在苇草上闭目休憩,白云在河面上虚无飘荡。沿渔洋河行走,两岸群山苍翠延绵,山形随视角而变幻,远岭侧峰,如梦如幻,似人状物,惟妙惟肖;山色因时节而更替,春是满山杜鹃花,夏有雨霁云海涌,秋看千峰女儿红,冬赏峰顶雪白头;沿渔洋河行走,数不尽的大小溶洞在山林间若隐若现,说不完的传奇故事在河两岸流传千年。

渔洋河流域,水光迷离,山色瑰丽,溶洞深邃,与传统文化中的“福地洞天”相契合。在这片神秘的山水间,分布着空穴来风、声如鼓响的风鼓洞,三洞通连、仙姑曾游的仙女洞,峭壁千寻、白马仙踪的白马洞,天龙凌空、地龙回首的双龙洞……还有石柱顶天、涛声如潮的潮音洞。

出潘湾,过熊渡,见左岸山峰傲然,古木苍翠,这里便是尖峰岭。其山形如抱,在河岸与山麓间形成一半月形坪地,立于坪地中央,抬头西望,半山腰影影绰绰有山洞隐于藤蔓枝叶之间。自山脚沿曲折迂回的石阶攀援而上,一路绿荫幽深,时有泉瀑叮咚,虫鸟啁啾,虽汗流浃背却神清气爽。到达山腰,进入枝藤环绕的洞口,豁然开朗,凉气袭人。

先入前厅,洞高三丈许、宽丈余,坐犬状洞口有阳光斜照洞内,落于旱洞右壁,“古潮音”三个遒劲大字嵌刻其上,为清末邑中书家章松斋所题。洞顶有形如华灯的钟乳石装扮,甚为典雅。洞厅前窄后宽,深处石壁凿有神龛,岩色斑驳,香炉生苔,洞内时有云雾缭绕,宁神深吸,陈香犹存。顺缓坡下行,进入正厅,洞顶如穹,高十余丈,宽十丈许,深二十丈,阔若宫殿。厅内钟乳云集,石幔壁垒,石笋林立,如楼台、如祥云,如浪花、如稻穗,如雕似凿,姿态万千,彩灯映照,光怪陆离。洞顶水沁成滴,断续下坠,水滴石上,水花绽开,击石之声,清越类琴,闭目静闻,宛若天籁。正厅中央有巨型石柱,上蟠下际,气势恢宏,石佛森列,蔚为壮观,自然之伟力,造化之天工,惊天地而泣鬼神。洞厅右壁,镌有 “谢家避难之洞”,旁附题记若干,为谢氏后人所撰,字体峻雅,章法端严,历百年而清晰可辨;行文流畅,文笔隽永,虽百字而情意深长。

继至后厅,光线渐暗而水声渐隆。扶岩壁,过水潭,循声而入,水声如潮,时徐时疾,时起时落,或如惊涛拍岸,或如骤风入林,或如虎啸山谷。有水汽扑面而不见其波,觉凉风袭人而不明其踪,感山人共震而不知其源,心惴惴然而忐忑,步颤颤兮而不前。退至潭边,周边石柱石笋隐约有斧凿痕迹,传前人于此搭建阁楼以避蛇虫,构筑灶台以利温饱。潭旁支洞,可抵下层。循铁梯,下水洞,其高略过人,宽数十步,深不见尾。有清泉自深处汩汩而出,积水成河,清澈见底,冷冽沁骨,如在初春,有桃花水母在水中若隐若现。乘小舟漂流河上,洞顶和两壁上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影倒映水中,光影辉映,如行仙境。洞顶珠泉垂滴,落水有声,如钟如磬,回响悠然。船出洞口,对面山间,茶园屋舍,隐约可见,又是烟火人间。

清康熙版《宜都县志》载:“明末寇乱,里人谢嘉应凿石垒壁,极其险峻,同乡民避寇于此,远近趋赴,寇至,莫能犯,保全甚众,后奉观音于洞中”。洞中题刻亦载:“明季流寇肆虐,六世祖嘉应公率里人来避于此,远近赖以全活”。身临其境,耳闻其声,目阅其文,名副其实,信不诬也。又传,流寇每每攻山,或有山石滚落以阻其攀,或有汹泉水涌以滞其行,盘桓数月,竟无所获,后于山下见一丈八草鞋,疑有天兵助民,遂退兵西去。前人应天时据地利从人和拒顽敌的故事,与“下鱼城”的典故有异曲同工之妙,阵地战结合心理战,再赋予神话色彩,愈发扑朔迷离,更加引人入胜。

前人不据险独活,而率乡众同生死,是为仁德;不卑躬屈膝,而聚民心抗强敌,是为英勇;不触石决木,而善伐谋主攻心,是为明智;不居功自傲,而奉观音敬神明,是为谦卑。“江山如故,胜事不常,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后人寻踪觅迹,著文立传,务使功昭千秋,名垂百世;抚今追昔,知往鉴今,必能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古人云:“口碑之不足,而文辞之;文辞之不足,而镌勒之”。勒石纪事,是中国文化里最庄严的表达方式。“详邑旧志,洞前壁垒石臼,其遗迹焉”;“此吾先祖之所借以壁烽烟,全桑梓以至于今日也”……洞中石壁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错落有致的文字,形质古朴却神采飞扬。冰冷的石壁记录着先祖不畏强暴护卫乡里的功德,无言的文字诉说着前人依山据险抗击流寇的艰辛,历历往事,如在眼前。轻抚石壁,恍恍然有穿越之惑,品读文字,肃肃然有眶热之感。

“邈彼绝域,幽邃窈窕”;“披荒榛之蒙茏,陟峭崿之峥嵘”;“藉萋萋之纤草,荫落落之长松”,东晋孙绰的《游天台山赋》,是中国山水文学的扛鼎之作,文赋里的美丽词句,用来描绘渔洋河两岸的山水,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山峦柯木,水势云烟,泉崖溪岸之类,皆天地自然造化”,五代荆浩《山水节要》中的表述,是对山水作现实主义的白描。“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东晋王微《叙画》中的论点,是对山水作人文主义的延伸;“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宋代辛弃疾《贺新郎》中的吟唱,则对山水有了浪漫主义的情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正如唐代刘禹锡在《陋室铭》中说的一样,再巍峨的山,再泓然的水,若没有故事(人文),便是苍白的,若没有传奇(情怀),便是冰冷的。草木无心,山水无意,一旦被披上想象的外衣,寄寓美好的愿望,草木便有了灵魂,山水便有了温度,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渐渐丰富了人文意识和浪漫情怀。

古潮音洞外,水滴石穿,而洞门之内,却水滴而石生,一朵石花,一根石笋,都凝结着亿万年的时光。石壁上的题刻,彰显着文字的温度和书法的魅力,穿越时空,发人深省,耐人寻味。而溶洞深处,潮声依旧,一声又一声,从远古而来,仿佛是岁月的喟叹,让人心潮澎湃;一声又一声,向未来而去,仿佛是时空的回响,让人感慨万千。

责编:向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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