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宜都讯(通讯员 杨大琴)“涨水的时候才好看哩。”我望着眼前的老者,心中颇为怅然。
这是一个晴朗的傍晚,太阳的余晖静静地洒落在这山间。有风轻轻抚过眼前这片高大的白杨树林,叶片在轻歌曼舞,闪着银色的光。驱车约百米,有一湾潭水泊在那里,如一面镜子。远处,有溪水潺潺。
“大伯,这不担心滑坡么?”
老者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向屋后那约有数丈高的一道黑灰色的山岗。
“不会,不会,这叫卧龙岗。我们这石头硬得很哩,这山若要开的话,必须从上面向下炸开才行呢。”
“像水泥混凝土似的。”友人说道。
是呵,像极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镶嵌其中。细细抚摸,透过掌心,有灼热传来。它是有生命的,我一时讶异了。不是么?这山岗之上茂密葱郁的植被,在风中欢笑,目之所至,是淡蓝的天空和蔼的延伸。不远处,直直的一道崖壁之上挂了一幅绿色的帘子,爬山虎就那样轻轻柔柔地却又执拗地匍匐于母亲的胸脯上,像极了一个撒娇赖皮的孩子,想必母亲是轻易挣脱不掉的吧。
有微风袭来,一阵浓郁的花香直沁心脾。是金银花么?细细去探寻,只见青草葳蕤,流水清浅。转过头,绿叶掩映之下,一树柚子花,重重叠叠,你拥我挤,好不热闹。洁白鲜嫩的花瓣,淡黄的蕊,引来只只蜂蝶萦绕。
徒步数百米,来至潭水上游。友人突然有些欣喜地说道:“有小鱼儿呢。”只见清清浅浅的一处平静的溪水之中,有白色的点在跃动,此起彼伏,隐隐地,伴有轻微的啪啪声。这是一曲生命的华尔兹,在这春天里,在这山的深处,在这水的中央。唯有溪水相拥而舞,轻风的呢喃唱和,阳光是它们最美的舞台灯光。我想,这便是生命的至美罢。
“涨水的时候才好看哩。”老者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是么?我不是曾经来过的么?
约半个月前的一天,新雨初晴。我们驱车前来这里“宜都最北端的美丽山村”——渔洋溪。其实只需听听名字,望文生义,便能想像她的美。下车,伫足远眺,在淡如青烟的晨雾里,江畔的渡远亭内一些村民手持乐器,正在咿咿呀呀吹拉弹唱。百米外,长江浩浩汤汤、滚滚东流,向北望 “一桥飞架南北”―― 宜昌长江公路大桥上车来车往,依稀可见。
转过头,我看见那巍然耸立、连绵数百米的古代文人雕塑群中的李白正昂首南望,手握玉樽,把酒临风;我听见“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声声呤哦,抑扬顿挫,激越高昂;恍惚间,我看见那形如弯月的仙人桥上千手观音正端坐莲台,手持佛尘,颌首含笑。徒步向前,一回首,峭壁之上遒劲有力的“荆门山”三个朱红大字赫然入眼……
车驶过一道桥,一拐弯,从荆门山脚下便进入了渔洋溪。一条水泥路如一条白色的带子在浓得化不开的绿意里蜿蜒。打开车窗,清新的空气湿漉漉的,清风亦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鲜草的清香……阳光的斑点洒落在公路两侧一棵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叶上,一丛丛、一簇簇叫不出名的花儿兀自地开着,大片大片茂密的青草尽情地喝着山间的露水……
突然,在车的左边,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大丛红艳艳的花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户农家小院的篱笆外开满了蔷薇花!那样红,那样艳,那样新鲜,在这清晨里,在这山的深处,在这水的行径处,在这满眼的绿里。“当户种蔷薇,枝叶太葳蕤。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且不管是否会有风让花儿飞起,只管深深吸一口气,赶紧将这淡淡的清香吸进五脏六腑里。
车继续往前走,可是却忍不住回头:翠竹掩映,两层小楼,白墙黛瓦,门前有两根鲜红廊柱,几只鸡在院落里悠闲啄食,一只小狗卧在阶沿处……诗意闲适的田园生活,便是如此的罢。我的心中不由得暗暗生出海浪般的羡慕。
远远地,听见有哗哗的水流声,几次伸了脖子,欲探其踪。可这顺着山脚一路浅吟低唱的一条清澈的溪水,却与人捉迷藏似,时隐时现。然而我终究还是见到她了!就在车急驶而过时,溅起丈高的白色飞瀑里;就在一转弯,那处浅滩的近处,它安静地流淌着,水浅而清冽,没有大声喧哗,更没有急流险滩。它似一位柔弱的女子,文静、内敛。有蝴蝶在她的鬓角停留,忽又低低地蹁跹于流波之上,在水中照了自己清秀的面容,后又羞怯似的与情侣双双翩翩飞远。
一抬头,那一大团密密得像无数个黑点似的雀儿正随着风在那青青的山岗之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变幻着队形,那是一幅流动的画,在天与山岗相接处。我看得呆了,手无意间碰到了手机,才猛然惊醒欲举起手机拍摄,却只是一眨眼,那画便消失在了山岗的另一边,空留了一片蓝的天。
车停了下来,站在小路上,极目远眺。只见山峦叠嶂,远山如黛,白云低悬,山腰处有白色乳汁般的雾缭绕,有农家房舍如星星点缀其间,好一幅“白云深处有人家”的山水画!再看近处,只见山上杂木丛生,郁郁葱葱,农家院落的屋后,有翠竹低垂了头,似欲匐在红色的瓦上。
不远处黑灰色的山岗之下,有斜斜的一段坡,坡上一溜地开满了碎碎的黄花,那是城里的公园内才可见到的迎春花。此刻,它们像是给这山岗穿了一件黄色碎花短裙,风过处,细长的藤条随风摇曳,硬是让这黑灰的崖壁于冷峻之中有了几分妩媚。
房前有大片的柑橘树,树上繁星点点,缀满枝头。一颗颗花骨朵儿上有露水欲滴,阳光透过,似一颗颗水晶般,闪着耀眼的光。有的柑橘树上有零星的花儿盛开,也有一整棵树全开的,淡淡的清香在氤氤缭绕中弥散开去。倘若满园的橘花开了,我想,那是一定会让人醉的。
“您们快喝茶。”农家小院的主人见了我们来,热情地招呼着。从屋里搬出来一张张木椅要我们落座。又赶忙从里屋拎来刚灌满开水的暖水壶,拿来水杯、茶叶。
“您们现在生活好了吧?”有人问主人。
“哈哈,那是,那是哦。要感谢党的政策好啊!俩孩子在外打工,一年少说也能挣个十来万。我们老两口在家,就伺弄这几亩柑橘。一年到头,不愁吃不愁穿的,农闲的时候,就上城里逛逛……”老汉一边说一边继续泡着茶,眼角里都是笑。
“那开粉色花的是什么树啊?”我问。在小路的另一边,有貌似柑橘的树上,缀满了浅粉的花骨朵,它们三五成群,羞答答地躲在绿叶间。
“那是柠檬树。是政府引进的新项目……”
柠檬?哎呀,想想就让人口舌生津呢。
辞别了这户人家,我们驱车返程。阳光正好,在林间洒下斑驳的影;风儿正轻,温柔地抚过耳际。隐约地,风里又传来了那句“涨水的时候才好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