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回乡,有感于松木坪镇观音桥村河道整治,取其中三个场景以文记录家乡的变化。
——笔者按
油菜花在夜晚怒放
每天吃过夜饭,我都要到田里转转,如水月色静静地从桂花桥下流过来,油菜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可爱。
有月亮它们才敢山呼海啸地铺展奔跑,白天只是摇曳着金黄醉了野蝶家蜂。有时也告诉游春的孩子,它们像飞香地毯的比喻,或曾借给昔日下乡知青互诉衷肠的灵感。
一天到晚在水田旱田谋食的乡亲,不关心大片金黄铺展山湾深处的画意,不理解田地哪有什么吟哦自娱的诗情。
操持田地的爹只晓得一斤菜籽打三两油,烟熏火燎的妈说炒青菜要加点猪油,赶水牛的叔又骂着昨夜东风骚动吹折菜花一片。
这几年,我给孩子讲比喻句的本体,文人们舞文弄墨的意象,招蜂引蝶的这湾油菜田,已经逐步在挖龙虾池,建养鸡鹏,种石柱红辣椒,栽水果苗子。
老叔子又扛起在东墙晒饱了日光浴的犁,踏进了有几代人脚迹的田地,把犁铧插入了深埋着往事的泥土,准备继续耕种他们这辈人的岁月。地里的水果苗已有了一人高,种了一辈子水稻的人也能侍候好金贵的苗,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青草牛粪地气的他充满了豪气,更想趁农业转型的东风把力气泼泼洒洒在地里挥霍完毕。
桂花桥下那条河
在观桥街上科先大爹门口左转,下坡,往前就是桂花桥,桥下有条河。
过了正月十五,春风还没把荡坡垴上败枝衰草染绿,河水已清亮了起来,哗哗响声曲曲折折的向北河水库唱去,是在春阳下撒娇,或是跟我叙旧。
有了这条河,当年上学就有了方向。大人说不知道路就跟着河走,总会遇到三三两两往学校赶的同学。我们穿徐家湾,过柳林河,上江家湾,翻过松坪和刘场交界的山岗,就看得到山下松坪中学。这时席地而坐,山风送爽,是对这群吃得苦少年的奖赏。
我是在北河水库库首边的桂花庙小学启蒙。那时候看着北河,这么大的水面从哪来的呢?又流到哪里去了呢?如今,我已在长江、汉江、清江、黄浦江······观光过,不管它们风平浪静还是波澜壮阔,我知道成就这些大江大海的,就有桂花桥下这条河。
少时这条河是左邻右舍水牛的牧场,它们在这里吃草、泡水、发情、打架,有的也老死在河滩。长长牛绳子上的铁桩固定了牛的活动半径,但延展了放牛伢们生命体验里本真的直径。我们下河搬螃蟹捉虾,也赤条条洗澡,就在老金潭。那是个回水湾,流水干净,还有一个突出的石嘴是天然跳水台。吃午饭了不敢回去,衣服还没晒干,就偷偷摸摸跑到西瓜地偷瓜吃。种瓜的大爹追着赶着说要打我们,吓得跑掉了几只鞋子留在童年的田里。
有时候放牛没有玩伴,就躺在草地上看高高的天空,想昨晚上看的《霍元甲》。后来读到古诗“卧看满天云不动”“草铺横野六七里”时,我眼前就出现了那些在河里的夏日午后,又听到了从建农那边刮来的风穿过树叶的声响。
“你说的这条河我知道,偶尔发春水时才把它浩荡而去的英姿意思了一下,平日总是无精打采的慵慵懒懒,又喜欢做些藏污纳垢的事,弯弯曲曲的河道两边还杂树疯长,哪谈得上什么秀水潺潺翠柳依依撒。”
呵,可不要小瞧这条河哦。
您看从江家湾一直到千工荡,三村五店的良田,不都是偎依着这条河,河水灌了这片地、养活了几代人。园子里的菜接不上时,搞点小鱼小虾打牙祭也在这河里。孩子出生了洗尿布也在这河里。老人去世了做法事取水也在这河里……
这次回去,我看到推平了河滩,砌好了河堤,修建了防洪坡,还栽种了绿植,一旁的项目告示牌说,政府统一规划,这条河的流域都要整治。难怪隔三差五有袖着手的乡亲到河边上闲逛,原来几辈人没做的事现在做了。在外面谋生路的后生们说,如果沿河铺好步行道,栽种杨柳,建了休息亭,安上路灯,清理河道垃圾,这条河是老人们散步的好去处。
街
我说的街,不是松木坪街,更不是枝城街,而是观音桥的街。
它从老卫生院到食品站这里结束,一根烟咬着走一趟不要二十分钟。好短的一条街啊,你笑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老人们都知道,以前观音桥乡乡政府在这街上,卫生院、粮食收购站、供销社、食品站都在这街上。它是这四村八冲的行政中心,是拢起这湾湾岔岔人心的定盘街。
油、盐、酱、醋,种子,肥料要在这街上买,水稻、小麦、黄豆、茶叶都要在这街上卖,针头线脑、锅盖钉耙要在这街上寻。一个人的生老病死,都可以在这条街上解决。爹妈的结婚证就是在乡政府领的,剃头的是在万益师傅手里完成的,打菜刀是在明耀大爹店里打的,买花圈是在邦红叔那里拿的,做衣服时在明祖大爹屋里做的,做家具是喊黄木匠打的······
我见过的第一栋高大建筑就是苏式建筑风格的乡政府大楼。一栋长条形几层楼矗立在路边上,中间是宽阔的大门,大门右边是传达室,楼上楼下是办公室会议室。楼前是高大的雪松,中间是大操场。还有一片菜地和鱼塘,连公厕都是两间房。
随着政府合并到松木坪,观音桥就像被时代打入冷宫的妃子,寂寞单调如同从大山坡慢慢铺展而来的雾一样笼罩着她。卫生院现在改成了养老院。供销社、食品站、粮站,拆的拆,买的买,都成了住家。就连昔日威严的乡政府也住了几户人家。
昔日风光终被雨打风吹去。今天你在这条街上见到只是挨挨挤挤的住户,乡亲们依然有着临街开铺子的习惯,但平日没有几个人,偶尔过辆车也如同踩着滑板的鱼“咻”的一声就溜过去了,黑夜的安静总是被提前粘贴到了白天。
周末学生们如燕子般从楠木冲、袁家榜、轿子山“飞”到街上赶车,街上就有了生气,更有了麦苗子拔节般的希望。
过年的时候,路上人多了起来。男男女女,扶老携幼,观音桥的孩子们在外闯荡了一年又回来了。有钱没钱,人、车平安到了观桥街上,就是年。
这条街就是这方乡亲心里的大街上。(通讯员 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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